参商-第5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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酹月心头一紧,脑中瞬时想到葬月目下的做所所为,心底隐隐惶然。“是。听我娘说,我出生那夜正逢月破,我娘是在祭月的大典中突然腹痛诞下我,故而拟名酹月。”
洇棠含笑望她眼中一聚即散的凝重,伸手端起面前玉案上的一盏水晶杯,递到酹月面前。“来,尝尝本宫这扶桑山有名的香茗,凤凰翎。呵,你运气不错,这可是本宫收集了三千朵镜水莲的雨前花露,装坛埋在地下一千年,昨儿才刚启开品尝。也算你拔了头筹。”
酹月忙双手接过,恭敬行礼。“谢娘娘赐茶。”再一垂眸,便见洇棠抬手一指身畔紫檀木制的美人靠,“坐。”
“是。”她双手捧茶,侧身坐了下去。
有年轻侍女穿流而入,依次放下各种清香可口的糕点,却是各个时令的都有,好多叫不出名字的精致吃食。洇棠抬指便拈起一块桂花酥递到酹月的手上,“尝尝。”她莞尔一笑,“广寒宫的桂树上百年就结了那十七八颗桂子,全让本宫给抢了回来,把王母气得不轻。”
酹月闻言亦是轻笑,才要抬手送入口中,那一直伏在洇棠膝上眯眼打盹儿的三尾灵狐蓦地鼻头一动,跳起身来,一口咬过她手中的桂花酥,几口便吞咽了下去。末了还凑过嘴来在她掌心又舔了一舔,直连一点渣儿都没剩下才悻悻缩了回去,打了个哈欠,继续眯眼打盹儿。
“这该死的小孽障,竟敢对客人无礼?”洇棠抬手便欲打下,却被酹月拦住。“无妨。”她浅浅一笑,又去案上自取了一块桂花酥递到那灵狐嘴边,看它一点点吃着,拿一双墨豆儿似的眼睛滴溜溜看她。“这世间万物都有本心,何况它已有千年修行。娘娘既将它养在身边,如今叫它亲近一番,也未尝不是酹月的造化。”
洇棠闻言微微一怔,跟着便猝然轻笑出声,抬起水袖轻轻掩住唇角,一双水瞳流盼生辉。“小白呀小白,你可记好了,今日你欠下这位姊姊两块桂花酥的恩情,来日得了机缘,你可定要相报才是。”
小白?酹月有些微的郁郁,未料只一个拧眉,便叫那笑颜如花的九凤娘娘给瞧出了端倪。“怎么,我给这小家伙起的名字,不中听么?”
“不,很好。”酹月有些尴尬,低头应道。心中直想着这九凤娘娘莫不是会读心术不成?她不过小小思量了一番,连腹诽都算不成,怎生便就叫她看穿了?
洇棠睨着她,手掌拍一拍那灵狐的脊背示意它自去玩耍,随后便站起身来。纤白如玉的指尖轻轻攀上了栏杆。她背对着她。“孩子,你可真是不会说谎,但凡言不由衷,就必会低眉敛目,很不自在。”
酹月不语,一时颇为尴尬难定。却听洇棠又笑道:“说谎可是比任何高深道法都更要高深的修行,除非天赋异禀,等闲想要修得其中精髓,非千八百年,难有所成。”
酹月心头一动,忍不住道:“娘娘见笑,我确实不擅说谎,也一直觉得我自走我路,无需他人置喙插手,根本也没有说谎的必要。何况人们可以在某个特定的时候对所有人说谎,也可以在所有的时候对某个人说谎,可是,没有人能够在所有时候,对所有人说谎。”
“这倒也未必。”洇棠突然转过了身来,面上隐隐浮现一抹奇异的光彩。“本宫倒是认识有一个人,她就是个天生的谎话胚子,她能在任何时候对任何人说谎,包括她自己。”
“竟……有这样虚假的人么?”酹月微微睁目。
洇棠面上那一抹奇异的光彩却渐渐消散了。她又转过了身去,望着那一大片海棠花树发怔。“唉,你可真是个实诚的孩子,本宫不过随口说说,你便也信。许是本宫就在对你说谎呢?”她屈起指节轻轻在那紫檀木的栏杆上笃笃扣着,蓦地话音一转。“不过,小白这个名字怎么就不中听了?又简单又好记,这世上繁复的东西已经太多,连个名号儿也不能再简单点,本宫年纪大了,可也真怕哪日便记它不住,跑丢了也喊不回来了。”
“……”酹月沉默。
洇棠又笃笃敲了几下,蓦地侧身望她。“池儿喜欢你?”
是她多心么?为何这方才还一脸慵懒,雍容华贵的九凤娘娘此刻的神情却分明散发出民间那三姑六婆才有的惊人风采?
酹月难掩尴尬地笑了笑。“娘娘真会说笑……”
洇棠却一径儿地摇头。“唉,又低眉敛目,很不自在了……算了,不问你了,各人自有各人的造化,不是你命里的那一瓢水,再多反复,也是徒然。”
她的宽和与谅解,让酹月很是心生感激。凤池吟喜欢她?呵,她倒真没有体察出来,只是依稀觉得凤池吟对她的事颇为关注,大抵也是与自己曾出手助他有关,何况到得现在,他与她之间,还隔了一个葬月。
他要除她,而她要护她。
他喜欢她?略有些恍惚的摇头,怎么可能。
关于女娲石,其实酹月并没有从九凤娘娘那里得到太多的消息。女娲石是从前女娲娘娘补天所炼,本已是倾注了女娲灵力的极佳载体。后来补天所剩余的石头散落各方,为一些有缘人获得,均是受益匪浅。而现在大家所说的这块女娲石则是当年女娲娘娘成功补天救人之后从剩下的石头中特意挑出来的一块,因为通体晶莹斐然,很是漂亮,讨人欢喜,女娲娘娘便将它一直带在身边,日沾月染,那石头便愈发灵盛起来。到得传到上任女娲,亦即是她与葬月的母亲,云霓手中时,那石头已然经历了好几任女娲后裔之手,积累灵气无数。因此那女娲石目下可说是灵气极盛的一块至宝,肉身得之可免修仙之苦,仙身得之则可凭升千年修为,魔道得之……后果不可估量。
而对于酹月的疑问,为何洇棠会在自己的大殿中设下以上古神器昆仑镜为阵眼的时间结界,昆仑流殇,洇棠却是明显不欲多谈。酹月自然不会愚蠢到再去追问为何千年前在西王母寿筵上一展风采的神器昆仑镜竟会落在她的手中。而对于酹月一眼便识辨出那阵眼乃是昆仑镜,洇棠更是未多惊诧,须知世代以守护脆弱渺小的人子为己任的女娲后裔自幼便要学习各种结界的打开与封印,并习各种疗伤之处,淬炼百草。据传上古神器之一的神农鼎也应当在女娲后裔手中,只是数千年来却始终不曾得见罢了。
呵,倘若传闻是真,十件上古神器女娲一族便独占三件,怎能不让别族嫉恨不满?那乱世祸水她亦早有耳闻,只是她避世已久,对那些沽名钓誉的名堂本便提不起兴趣,否则,难保不会也会去插一花儿呢。“女娲石若落在魔道手中,后患倒也的确无穷。”捧着香茗,她淡淡开口,望着酹月面上极快流转的氤氲哀伤。她呵呵一笑,“我大抵也能猜到池儿跟你说了什么,一定是叫你独善其身,纵然不与令妹公然对抗,至少也要表明你所谓的正道态度,与她划清关系,是罢?”
酹月心头一窒,微微点头。“是。”
“怪道你不喜欢他呢。”洇棠若有所思的模样让酹月不由再次尴尬了起来。她却缓缓啜了一口香茗,在阳光下看着自己几近透明的纤长指甲微微发怔。“连你心中所想都不能体察一二,纵然再多倾心于你,又有何用?这傻小子,合该是要去人间历练一番,一点也不值得本宫心疼。”她顿了顿,指尖自那案上铺着的明黄底子红绒布上轻轻滑过。“呵,其实本宫倒是觉得,既是大帝的预言,也必然有他几分的道理,只是世事更迭,沧海桑田,大帝都已陨灭多年,他的预言,又何妨只当作是一个传说,听听就罢?”
酹月听到九凤娘娘竟然肯为葬月辩解自然是心下欢喜,然而此刻她的注意却尽都集中在了洇棠那句“合该是要去人间历练一番”之上,登时想起凤池吟为救自己擅闯画壁之森的事情来。一时惶然心慌,忙出声问道:“娘娘,您是说……凤——殿下他将要受罚下凡历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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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此时此夜难为情(上)
酹月听到九凤娘娘竟然肯为葬月辩解自然是心下欢喜,然而此刻她的注意却尽都集中在了洇棠那句“合该是要去人间历练一番”之上,心中一惊;登时想起前几日凤池吟为了救她擅闯画壁之森,强行将她带出去的行径。一时惶然心慌,忙出声问道:“娘娘;您是说……凤——殿下他将要受罚下凡历劫?!”
她听着都已觉得心慌不忍了,未料那洇棠却是一脸平静无谓;嗯了一声便笑道:“本宫为了他可也算是卖了老脸了,跟天帝求情多给了几日时间容他善一善后。不曾想那小子整个心都扑在你身上,全然不曾顾及自己马上就要被贬下凡间;经历生老病死了。”
酹月听了这一番话;很是愧疚难安。“娘娘;殿下此番祸事全因酹月而起;娘娘请放心;酹月一定亲自求见天帝,阐明因果,代殿下受过!”
“代他受过?”洇棠讶然抬眼,望着面前一脸慎重平和的酹月,她无奈摇头。“你有何过?你自去画壁试炼,不曾招他也不曾盼他,他自己个儿巴巴儿跑去带了你出去,可曾问过你,是否需要他来强出这个头?”她说着说着便似要动气,先是支颐长叹,跟着便曼声轻唤:“小白……”
白光顿闪,那纯白的一团雪色不知从哪里滚了过来,一骨碌便又跳上了洇棠所坐着的美人靠上,拿一双墨豆儿似的眼睛滴溜溜地把她盯,更是讨好地探出粉粉的小舌头在她手背上舔了几舔。洇棠伸手将它抱进怀中抚了几抚,才叹道:“还是你好,不让本宫费心,也不似个愣头青一般就会用拳头办事。小白,你可仔细听好,倘若有一日教本宫发现你也犯了莽撞的罪,仔细本宫揭了你这三千年的皮毛,做围脖。”
那三尾灵狐闻言登时委顿了下去,三条尾巴摇得很是欢畅,更是自喉咙深处挤出几声呜咽,直如婴儿啼乳,惹人怜爱心疼不已。
酹月望着面前那完全不担心儿子即将要下凡历劫的九凤娘娘,一时也深觉无语,更是为了没有打探到更多关于女娲石的用处与罩门而略略生了失望的心思。再兼之凤池吟的事,她很是引咎自责,一时沉默,竟不知说什么才好。
到来还是洇棠打破了沉默。“池儿的事你就勿须担忧了,那司命天官好赖与他父亲也是相识,总会多关照他几分,不至教他缺了胳膊少了腿脚,过不安生也便是了。呵,”她猝然掩唇轻笑,“没准还会教他做个万全的人主,翻覆**,佳丽三千的,只怕到时让他归返神界,他都不肯。”
“你知道今日是什么日子?”见酹月无声摇头,洇棠颇为讶异地瞪一瞪她。“你可当真是从人间来的么?竟连人间那一年一度的上巳节都不曾知晓?”
“上巳节?”酹月微微拧眉,她倒是知道凡间有这个习俗,又名女儿节,是男男女女出外踏青相会,互成姻缘的节令。只是……这与她有什么相干么?女娲虽主人子嫁娶之礼,可不代表连人子嫁娶前的互通衷曲也要费心。
“三月三日天气新,长安水边多丽人呐。”洇棠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