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商-第5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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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槿衣讶然抬眸,正对上一双倔强的眼睛。“和你有关系的,我都想知道。”
咖啡已然见底了,唐小软伸手拿了杯子,又续一杯,端端正正地放在沐槿衣身前。她在她对面坐下,支颐望她,看她微垂眼帘,白皙修长的手指轻轻抚上温润的瓷器边缘,长睫轻眨,一瞬间仿佛无数回忆在眼底碰撞,又很快消失。“告诉我吧,好吗?”
“或者这么问,你和蓝婧,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沐姐姐,和我说说吧,我没别的意思,我只是……想了解你多些。”
良久的沉默,沐槿衣终于开口:“我不知道应该从何说起。”
“你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不连贯也可以。”唐小软鼓励地笑笑,若不是怕被拍飞,真想伸手摸一摸那纠结的小脸。终于肯对她打开心扉了吗?
手指贴在瓷杯上暖着,沐槿衣缓缓开口:“我和蓝姐,我们都是孤儿。她……年长我五岁,一直以来,都很照顾我。”
和自己猜测地差不多呢,唐小软暗暗酸涩,果然是一起长大的,那么多年的感情,怪不得,沐姐姐对那个蓝婧那么在意。结合蓝婧的不辞而别,她自然是明白吃饭时沐槿衣为什么那个反应了。
本以为沐槿衣还会再说些什么,等了许久,沐槿衣却再也没有开口。
关于妈妈的记忆,其实苍淡的只剩下一个狼狈的背影。因为年幼的她闹着要吃巧克力,妈妈只好带她去买,却在每日都会平安走过的路口被一辆横冲直撞的车子撞倒,那之后,她便再也没有了妈妈,她唯一的亲人。
也是自那时起,她幼小的心里深深地烙下了对巧克力的憎恨与厌恶。
她被一个陌生人抱走了,不,确切地说,是那个陌生人在撞车的瞬间将她从妈妈身边抱开,这才留存下她这条小命。她望着伏倒在血泊中的母亲的背影,那一瞬间竟什么都不记得了,这个女人是谁?她又是谁?为什么,她们会在这里?
孤儿院似乎成了她命中注定的归宿。只是,即便是只有六岁的她也察觉到了一丝无法言喻的怪异,这孤儿院里没有男孩子,清一色,全是女孩。宿舍是按照年龄分的,最大的女孩子也不过只有十四岁。听说是因为过了十四岁的女孩子就可以离开这里了,只是具体去了哪里,谁也不知道。
那个时候她很瘦弱,年纪也最小,所以常常被别的孩子欺负,抢夺食物,小小年纪的她脾气特别倔,尽管无力反抗,却总是拼命坚持到最后,久而久之,那些大孩子也就不愿意再抢她的食物了,辛苦争抢半天,最后只剩下一把残渣,实在是不值得。她被欺负了,也从不找阿姨告状,每次都是一个人躲起来,望着天空呆呆地祈祷自己快点长到十四岁,这样就可以离开这里了。她一点都不想呆在这里。
这样的生活一直持续到她十岁那年。一天夜里,她做了个噩梦,醒来就再也睡不着了,于是偷偷从宿舍里跑出来,躲在小花园里发呆,看星星。听说亲人离开了,就会变成天上的星星,可是天上星星那么多,到底哪一颗才是她的妈妈呢?十岁的她当然不会知道,就好像她更加不会知道,她的命运从今夜开始,将会迎来一个彻底的改变。
“在那儿!”
“轻点声!别吵醒了那些小丫头!”
杂乱无章的脚步声急促地传来,她吓得躲到一颗矮树后面,偷偷望过去,只见四五个高壮男人急匆匆地向着后院院门方向跑去,夜幕下他们打着很亮的手电,几道光束在深浓的夜色中很快锁定了一个白衣服的瘦弱少女。跑在最先的一个男人冲上前去,一把抓住了那少女的长发,用力一拽,另只手飞快地捂住了她的嘴巴。
“走。”他偏了偏头,很快便拽着那少女向着一个房门紧闭的小木屋跑去。
她当时不知是哪里来的胆子,非但没有逃走,反而悄悄跟了过去。小木屋的门开了又关,窗户的缝隙里透出一丝刺眼的白光,她踮起脚,悄悄够到缝隙处。只是看了一眼,她几乎是立刻捂住了嘴巴。就是刚才那个白衣服的姐姐,脸朝下被按在一个长长的木桌上,眼睛死死地瞪着前方——刚刚好,便与她的目光在空气中相撞。年幼的她并不清楚这小姐姐将会遭遇到怎样的耻辱与磨折,却本能地就被那双漂亮的眼睛中满满的绝望与悲伤震撼了。她发不出半点声音,手掌却早已被不知所措的牙齿咬得一片青紫。
一个女人的声音蓦地响起:“哼,这死丫头不肯当圣女,反正上头已经割血试过了,本来也是个低级货,就赏给你们玩玩吧,好歹也养了这么多年,别浪费。”
话音刚落,几个男人便开始松裤带,将那小姐姐团团围住。
她其实并不知道即将发生什么,可就是本能地害怕,不敢再看下去,刚要转身逃走,忽然听到屋内传来一阵几乎刺破耳膜的尖叫声,伴随着被捂着嘴巴挣扎的呜呜声,她害怕得浑身发抖,耳听得刚才说话的女人又道:“小刚,你去练练手。”
一个男人嗯了声,跟着一个灰影便闪到她眼前,右手一晃,一把明晃晃的尖刀已然握在手中。
“我先走了。你们弄弄干净,别给我惹麻烦。对了,还有几个满十四的丫头,听着,千万要保护好,就当祖宗给我供着,上头要起来,万一有一点闪失,你们几个都吃不了兜着走!”
“是。”几个男人齐声应了。
门被推开了,她匆匆跑到树后躲着,就着泄露出的灯光一看,顿时惊呆了——那个女人,竟然是曾经见过几次的院长阿姨?!
院长匆匆离开了,并没有发现到躲在暗处的她,她躲在树后心脏一阵狂跳,小腿肚几乎抽筋,完全无法挪动半步。忽然,小屋里一阵躁动:“妈的,还想跑!”紧跟着便是砰砰的桌椅翻倒的声响,一个男人叫道:“操,你这时候捅她干吗,溅老子一身血!”
又一个声音道:“算了算了,第一次干活儿,难免紧张。”
她听到那小姐姐发出一声极为痛苦沉闷的惨哼,明明怕得要命,却又不知受了什么情绪的催动,居然再次踮起脚向着屋内看去。只见那白衣服的小姐姐仰面躺倒在长桌上,一把尖刀正刺在她的胸口,她衣衫破碎几乎难以蔽体,鲜血从心脏的位置开始剧烈涌出,逐渐蔓延全身,像盛开了世界最邪最艳的死亡之花。她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在临死的一瞬仿佛透过墙缝看到了早已泪流满面的她,那小姐姐嘴角抽动,用尽最后的气力做出了一个口型:“逃……”
她紧紧地捂着嘴巴,再也不能多停留片刻,强忍着腿脚的软麻转身便飞奔而去。而一墙之隔,那如花般的少女生命却永远地停在了那一刻,眼睛瞪得浑圆,嘴巴半张,殷红的鲜血染透了一身白衣,眼神中的惊恐与屈辱仿佛铭刻在灵魂上一般鲜活地刺痛着。
“外头有声音!”一个男人蓦地警觉,唰得拉开了门。
冷风在她耳边呼呼嚎叫,那遍染鲜血的年轻身体在她脑海里不断地放大,放大!尤其是那绝望而惊恐无比的目光!她不顾一切地逃着,深一脚浅一脚地踩过院中的泥地,拼命地冲回宿舍里。
蹬掉鞋子钻进被窝,整个人筛糠般抖着,浑没发觉自己不小心吵醒了同室的女孩,一个总是欺负她的胖女孩,此刻正揉揉眼睛坐起身,十分不满地隔着空气瞪她一眼,口中骂骂咧咧。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好,我是小绿字,像作者君这种心情不好就装死的软弱鬼我才不认识她呢!
第二十八章 西出阳关无故人(下)
她微微点头,足下一踮便盈盈而起,转眼落在那女子身前五步处。敛衽;低眉。“酹月见过娘娘。”
不必多问,面前那女子气度高华;一袭七色霓裳以九凤彩羽缝制而成,十二单衣,秩序层叠,轻纱霞罗,延绵直至身后数十步处。颈间一串华贵无比的白玉璎珞;羊脂玉所制,式作海棠五瓣。当项两瓣;瓣梢各镶指盖大小的猫睛石一颗。当胸两瓣,瓣梢各镶同等大小孔雀石一颗。颈后一瓣则连之以玫瑰晶。掩钩搭可脱卸;掩机钮可重叠。玉身鎏金流云飞月云水纹图;俯仰皆衔南珠;当胸一枚花蒂约莫半掌大小;翡地周翠;刻翠为水藻,刻翡为卷帘美人妆。蒂下垂有两绺东珠九鎏,鎏各九珠,芙蓉石为坠角,长可当脐。
自是九凤娘娘没错了。
见她飞身来此,洇棠淡淡一笑,侧身一指身后不远处一座八角琉璃小亭。“请往一叙。”
“恭敬不如从命。”酹月仍是恭敬应声,说罢便一同向那小亭走去。一路行来,落红无数,扑扑簌簌落了她满身满肩。待要伸手拂去,转念一想却又作罢。花自飘零,她自经过,无端交会,却也是一桩缘分,何必强除?
洇棠自没有错漏酹月那微一迟疑收回手去,更微微出神的神色。敛衣在亭中坐下,一只三尾灵狐滴溜溜不知从哪里跑了来,一骨碌便跳上了她的膝盖,睁着一双乌溜滚圆的黑瞳望住了静立在一旁的酹月。她轻笑。“山中岁月容易过,世上繁华已千年。算起来,上一次见到女娲娘娘时正逢神魔之战,娘娘毕生致力于守护人子,本宫与娘娘虽然道不同不相为谋,却是打心底折服于娘娘的风采与自弃神格守护人子的德操。对女娲一族,向来心生敬重。”
酹月听她突然提及先圣祖女娲娘娘昔年的事迹,心底亦是慨然,“谢娘娘抬爱,先祖的教诲,酹月牢记于心,并将努力完成先祖遗愿,将女娲一族的祖训传承下去。”
洇棠呵呵一笑,妩媚狭长的眼瞳下一颗小小的痦子轻轻牵动。酹月抬眼望她,一时竟微微出神,面前那女子外表望去至多二十五六的年岁,眉如远山,眼若秋潭,顾盼之间,是说不尽的妍妩媚惑。她的肤色更胜新雪,与同样银白的流瀑长发纠缠在一起,竟是深深融成了一片,皎过这任一处月光,洁过这世上任一潭清幽。
呵,如是想来,凤池吟的银发应当是传承自她罢。
而与此同时,洇棠也在微微地打量面前这个注定要持有无上神器伏羲琴却不得不走人间道的年轻女子。至多十七八的年岁,容貌姣好,然而却颇冷清自持,兼之清面素颜未染丝毫胭脂流粉,瞧去便隐隐有些苍白细弱。五官柔美,尤其一双墨玉似的眼瞳,眸光柔和宁定,让人望去便会心生亲近。长及脚踝的黑发,裂锦一般流散,一身简约清爽的白色裙裳,没有半分多余的缀饰。人常言看衣知人,她几乎一眼便看出面前这年轻女子必然个性耿直,甚至流于固执,一如她的衣着习惯。
黑白分明。
片刻的沉默,洇棠伸手拂着膝上那三尾灵狐脊背上光滑柔亮的雪色皮毛,微微侧身睨着一脸宁定的酹月。“你方才说,你叫酹月?”见她无声点头,她微微摇头。“你娘为何会给你起了如此不吉的名字?呵,不要介意,本宫听说你还有个妹妹?”
酹月心头一紧,脑中瞬时想到葬月目下的做所所为,心底隐隐惶然。“是。听我娘说,我出生那夜正逢月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