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话三国志-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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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耀六年(公元263年)的春天,后主下诏在沔阳为诸葛亮立一座庙宇。这年秋天,魏国镇西将军钟会出兵伐蜀,军队开到汉川,大伙去诸葛亮的庙祭拜,钟会下令,军士们不得在诸葛亮的坟墓附近割草或采薪。诸葛亮的弟弟诸葛均,后来官做到长水校尉。诸葛亮的儿子诸葛瞻,继承了他的爵位。
臣下陈寿等人说:臣以前担任著作郎,侍中领中书监济北侯臣荀勖、中书令关内侯臣和峤上奏,令我写定蜀国丞相诸葛亮的故事。诸葛亮辅佐一个将亡的蜀国,坚决不肯臣服,然而我们(按:陈寿时为晋官)还保存著录他的言论,以为要是遗漏了他人的长处是可耻的,这实在是晋朝至大光明的美德,它的恩泽无所不至,从古以来,没有任何朝代能跟它相比的。于是我删除重复的部分,把同性质的文章编排在一起,总共二十四篇,篇名如上所列。
诸葛亮年轻时就表现出超群的才华,颇有英雄霸士的风范,身长八尺,容貌很伟岸,当时的人都感到很奇特。因为遇到汉末天下扰乱,跟着叔父诸葛玄到荆州避难,亲自在野外耕种,并不存心寻名求利。当时左将军刘备因为知道诸葛亮有不凡的才干,于是前后三次到他的草庐去拜访;至此诸葛亮深明刘备确实雄姿杰出,立即坦诚相见,为他谋划,两人的情谊一天天深厚起来。等到魏武帝移兵南下攻打荆州,刘琮举兵投降,而刘备失去时势又加上寡不敌众,终至无立锥之地。诸葛亮这时才二十七岁,马上贡献奇策,要求出使到孙权那儿,游说他出兵助蜀。孙权一向心服刘备,又亲眼看见诸葛亮智慧出奇,风度儒雅,也敬重极了,便即刻派了三万大军帮助刘备。刘备才能以这支军力跟魏武帝交战,扭转战势,大败曹军,并乘胜追击,把江南一带都平定下来。后来刘备又向西边用兵,取得益州。等益州平定,刘备任命诸葛亮为军师将军。不久,刘备称帝,再拜他为丞相兼任录尚书事。刘备去世后,继位的刘禅年幼愚弱,政事不分大小,全由诸葛亮专权处理。于是向外连结东吴,内部平定南越的叛乱,明订法律制度,整顿军备,又对于工器技巧,倾力研究改良(按:指诸葛亮改良制造的连弩、木牛、流马而言),科刑和教化都很严明,奖惩必定遵守诚信的原则,没有做恶事不受惩戒的,更没有做好事而不受表扬的。终于能做到官吏中没有奸诈的,而且人人心存自励,路旁有贵重的东西摆着,也不会有贪心的人去捡它,这都是由于受到他严谨的风范所感化的缘故啊!
在这段期间内,诸葛亮充分表现出他的志向来,那就是激进的话想要囊括全天下,保守的话也想要跨越既有的疆界,震荡国内。又他自以为一旦他死了,那么就再也无人能涉足中原,与占尽优势的国家(按:指魏吴)相抗衡了,所以他不停地用兵,一再地显耀他的武略。然而,诸葛亮的才干,在理兵方面比较擅长,出奇谋却是他的弱点;又治理人民的器识远胜于做为一名将军的谋略。而且,跟他敌对的,人家有的得到杰出的人才相助,再加上众寡悬殊,攻和守的局势也不是一成不变,所以虽然每年劳师动众,却不能成功。从前萧何推荐韩信,管仲举用王子城父,都是自度自己的长处,不能兼具各方面的缘故。诸葛亮的器识表现在政理上头,大概能跟管仲、萧何相媲美了,可是当时的名将却没有能及得上城父、韩信的,所以,终于使他的功业迟迟不能建立,公理大义也难于伸张了。这或许是上天的旨意,要把天下归给谁都有定数的,实在不能专拿才智去争取罢!
青龙二年(公元234年)春天,诸葛亮率部众出据武功,分发士卒屯田自给,以此做为长久驻军的基地。这年秋天,不幸因病而死,百姓很追念他,常常传诵他生平的事迹。直到今天,梁州、益州的人民,他们赞叹诸葛亮的话,一句句都好像在耳边回响着。
陈寿评论说:诸葛亮身为相国,尽力安抚民心,明示各项法制规范,约束各种职位,依从权责所在订定制度,广张诚心,发布公道。对于尽忠国家有益时局的人,即使有仇怨的,也一定奖赏他;那触犯法律、怠慢职责的,虽然是最亲近的人,也必定受到处罚;那服从罪刑、献纳实情的,犯的罪过再重,也有开释的机会;言辞狡诈、擅于作伪的,虽然过错很轻,往往难逃刑戮。做好事的,不因为它的微小而没有奖赏;那做恶事的,更不因它的轻细而没有受到贬斥。在处理事情方面,他充分表现了精明干练的魄力,凡事都要探讨它的根本,依着名分去督求实情,他最厌恶的莫过于虚伪了。在他所辖的邦域内,民众没有不敬畏爱戴他的;刑罚施政虽然不免严厉,然而却没有人埋怨;这是因为他用心公平而劝导明确的缘故。诸葛亮可以算得上是有见识懂政治的良材了,他足以和管仲、萧何相匹敌。然而一年接一年劳师动众,最后又不能成功,大概在临机应变、统帅军队的谋略方面,不是他所擅长的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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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国志卷三十六 蜀书六(1)
关张马黄赵传
林明德 译
关羽,字云长,本来的字叫长生,是河东郡解县(今山西省临晋县西南)人。因事逃亡避仇到涿郡。刘备在家乡涿郡涿县(今河北省涿县)招兵买马的时候,关羽和张飞两人是他的御敌武臣。后来刘备当了平原相,就任命关羽与张飞为两部的司马,分别带领军队。刘备跟他们两人,寝则同床,关系如同兄弟一般。但是,在大庭广众之中,他们两人整天侍立不倦,追随刘备酬应,不避任何艰险。在刘备袭杀了徐州刺史车胄后,便派关羽驻守下邳城,兼代理太守的职务,自己返回小沛去。
汉献帝建安五年(公元200年)春正月,曹操率兵东征,结果,刘备大败,投奔袁绍去了。曹操活捉关羽归来,就拜他为偏将军,待他非常的礼遇。当袁绍派遣大将军颜良在白马这地方攻打东郡太守刘延的时候,曹操派出张辽与关羽两人作先锋出击。关羽远远的望见颜良的将军旗帜,就快马加鞭,长驱直入万军之中,刺杀了颜良,把头砍下带回。袁绍手下大将没有一个能够阻挡得了他的,于是,解除了白马的围急。为此,曹操立刻表奏朝廷,封关羽为汉寿亭侯。起初,曹操非常称赞关羽的为人,但是,他看出关羽的心神似乎没有久留下来的意思,便对张辽说:“你诚恳地去跟他谈谈吧!”于是,张辽就向关羽试问去。关羽感叹地回答:“我关某非常了解曹公对我的一番厚爱,可是,我已接受刘将军的恩惠,发誓要跟他同生死,断无违背这誓言的道理!我是不会久留此地,但无论如何,我关某一定要立功报答曹公后才离去。”张辽把关羽所说的话一五一十地跟曹操报告,曹操当时被关羽这种重义气的风范,感动不已。等到关羽杀了颜良之后,曹操心里知道关羽一定会离开,便特别加给他一些赏赐,但是关羽把所有的赏赐都封固起来,写了一封书信向曹操辞谢,就向袁绍军中投靠刘备去了。当时曹操的属下有人想去追赶他,曹操却连忙说道:“关羽是投奔他主人去的,不必追了!”
后来关羽随着刘备依附刘表。刘表死后,曹操平定了荆州,刘备自樊城(今湖北省襄阳县南)将要南渡长江的时候,另外派遣关羽带了几百艘船,到江陵(今湖北省江陵县)会合。曹操大军追到当阳的长阪(今湖北当阳县东北),刘备斜趋汉水遥的津渡,正好和关羽的船相遇,一同抵达夏口(今湖北汉口镇)。这时,孙权派周瑜、程普等水军数万来帮助刘备抵抗曹操,赤壁一战,曹操大败,才率军退去。刘备取下江南几个郡后,就封赏有功的人员,任命关羽为襄阳太守、荡寇将军,并驻守江北。刘备西定益州之后,又命令关羽都督荆州的事务。关羽听说马超来投降,由于素昧平生,就写信问诸葛亮说:“马超的才能可以跟谁相提并论?”诸葛亮深知关羽一向袒护从前的错误,不肯引咎从善(即自是)的心理,于是,在回信上说道:“马超文武兼备,雄武刚烈超过一般人,不失为一代的豪杰,属于英布、彭越一类型的人,应该可以跟张飞并驾争先,但还赶不上髯公的绝伦超群哩!”因为关羽的胡须长的很美,所以诸葛亮给他绰号叫髯。关羽看完信后,非常的高兴,就拿给宾客们传阅。
关羽曾被流箭射中,贯穿了左臂,后来创伤虽然痊愈,但每到阴雨时气,骨头常常疼痛不已。有位医生诊断说:“流箭头上有毒,直透入骨,必须割开皮肉,刮去骨上的箭毒,才能使这种疼痛消除。”关羽听罢,就伸出手臂,让他剖开医治。这时,关羽正好邀请将领们一起聚餐,他手臂上的鲜血淋漓,流满整盘,但是丝毫不为所动,依然切他的肉,饮他的酒,谈笑自如。
建安二十四年(公元219年),刘备为汉中王,任命关羽为前将军,加符节与斧钺。这年,关羽率军到樊县攻打曹仁。曹操派遣于禁来帮助曹仁。到了秋天,大雨频仍,汉水泛滥,把于禁所率领的七军都给淹没了。最后于禁向关羽投降,关羽又斩了魏将庞德。当时,梁、郏、陆浑这一带的盗匪,有的遥受关羽的指挥,成为他的党派,他的声誉从此威震了中国。曹操甚至商议要迁许都(今河南许昌县东三十里),以便回避他锐利的锋头,但是,司马懿、蒋济两人却认为:“关羽一时得志,一定会使孙权不高兴的。现在,可以派人去劝劝孙权追踵关羽的背后,答应把江南割让给他,那么,樊县的围急自会解除。”曹操立即接受这个建议。原来,孙权曾派人替他的儿子向关羽的女儿提亲,关羽不仅辱骂来人,又拒绝这档婚事,为此,孙权曾大怒不已。加上在江陵的南郡太守糜芳,和驻守公安的将军傅士仁,平常都不满关羽轻视他们。所以,关羽出军时,糜芳、傅士仁虽负责供给军资,却不来救援。为这,关羽曾说:“回来一定要严办他们两人!”糜芳、傅士仁两人都感到惶恐不安。于是,孙权趁机暗中引诱他们,结果他们就派人迎接孙权。而曹操又派遣徐晃前来救援曹仁,关羽无法战胜他们,便带领军队退回。可是这时孙权已经占据了江陵,俘虏了他的将士妻子,关羽的部队到此已溃不成军。孙权又派遣将领追击他,终于在临沮(今湖北远安县东南)把关羽和他的儿子关平都斩杀了。
三国志卷三十六 蜀书六(2)
后主时,追谥关羽为壮缪侯。他的儿子关兴继承爵位。关兴字安国,年少时就有美好的声誉,丞相诸葛亮非常的器重他。二十岁就作了侍中、中监军,几年后去世。他的儿子关统继承爵位,娶了公主,官至虎贲中郎将。他死后,没有儿子,就以关兴的庶子关彝来继承爵位。
张飞,字益德,是涿郡人。年少时,与关羽一同侍候刘备。关羽年纪比他大几岁,张飞对待他像兄长一般。刘备跟随曹操击败吕布,一起回到许都(今河南许昌县东三十里)之后,曹操就任命张飞为中郎将。后来,刘备离开曹操,依附袁绍、刘表。刘表死后,曹操率军攻入荆州,刘备只好奔往江南。曹操率领精骑五千追过来,一日一夜,急行三百多里路,终于赶到当阳的长阪(今湖北当阳县东北)。刘备听说曹军来到,就丢下妻小,逃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