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色人生 by 亦凝-第6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寒假最后几天时,她发现天郑真忽然像变了个人似的,整天窝在家里。也不见他复习功课,就那么愣愣的要么坐着,要么索性睡觉。最让人心惊胆战的一次,是他瞪着手机看了一会,突然就发飚了,把手机死命的往地上砸去,惊天动地的响。
开学后,看他每天正常的出门、回家,还以为是虚惊一场。哪晓得第三天班主任就告状上门了。
吃过晚饭,马琳就心情沉重的坐在直对门口的大客厅。她挺直了腰板,双腿优雅的交叠起来,维持这个姿势,几乎纹丝不动的坐了一个多小时。
等到郑真一进门,就从母亲的眼光中明白她有话要说。他大咧咧的坐到了她对面,双手往后掳了掳头发,然后手肘支在了分得开开的双膝上。就这么前倾着身子,抬头问:“那——要和我说什么?”
马琳这些年帮丈夫在生意场上一路打拼过来,面对面的交锋过招从来没露过怯。她微微一笑,直接说出了自己的猜测:“是对方甩了你?”
“还以为你想说什么呢……”郑真嘀咕了两句,一边冷笑着坐起了身,懒洋洋往后靠坐着。“是啊,我被人甩了。所以很伤心,于是自甘堕落。然后的然后,担心儿子的伟大母亲登场了。”
听到他的嘲讽,马琳不为所动,只是继续说:“我本来想跟你说,如果你不想和对方分开,那我可以送她和你一起出国念书。但既然现在你们已经分手了,那事情就简单许多,要去哪里你自己决定。不过有句话我得提醒你,如果对方真的不要你了,你就算把自己搞得再狼狈一千倍,也已经不关她的事,难看的只有你自己。搞不好,只会让她庆幸乘早离开了你。”
郑真闭了闭眼,最后两句话还是听进了耳中。
烦躁的扒了扒头发,不耐烦的说:“你干嘛来跟我说这些,我又不……”
“因为你是我儿子!不管你承认不承认,现在你吃我的、穿我的、用我的,听我说两句话不算过分吧?你如果真这么想糟蹋自己,等你有了可糟蹋的本钱再说!”
扔下了话,马琳带着一副未变的神态飘然离开。
被独自留下的郑真,再度将脸埋在了两膝间。忽然狠狠的向后出拳,一拳砸在了椅背上。
手上的痛,怎么都传不到心里。
***
一到冬天,千帆就靠着白菜过日子。热乎乎的白菜汤一上桌,他一个人一顿就能吃掉半棵大白菜。
“好了,可以吃啦!”用布垫着锅耳,杭晨微有点吃力的把大锅子端上桌。
千帆举箸而待,一掀盖子迫不及待就下筷,“嘿嘿嘿嘿,那我就不客气了!”
“你跟我客气过吗?”
“所以我就继续不客气了嘛。”
自从没人给他做饭后,千帆熬了两个星期终于忍不住跑来杭晨微家蹭饭。杭晨微这才知道他和郑真闹翻的事,但至于具体原因,千帆不愿说,他也就不多问了。
幸福的吃完三大碗白菜汤,千帆舒坦得连四肢百骸的毛孔都打开了呼吸。想到回去又要过外食or泡面的生活,他就忍不住再度热泪盈眶,执起杭晨微的手道:“亲爱的,我错了,我发现最离不开的人还是你。所以……”
“我对你没兴趣。”抢在他出口求婚前,杭晨微冷冰冰的打断。
“呜哇!你太残忍了!”千帆不依不饶的拍打桌子,一副“你不答应我就死给你看”的架势耍赖起来,“嫁给我啦!嫁给我,好不好?”
“才不要!我才不要领一个这么大的儿子回家照顾。”
“你、你……”
“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一起慢慢变老——”手机铃声打断了千帆的嬉闹,他撇撇嘴,看都懒得看,没好气的接了起来:“喂?谁呀?”
“……我。”静默了半天,才传来虚弱的应答。虽然是熟悉的声音,千帆一时却不敢确定了。
“是你?”
“嗯,是我。”
“有什么事吗?突然打电话来……”
压抑的苦笑了两下,“你应该是觉得突然吧。”
有些明白他未出口的意思。虽然极度鄙视自己的滥好心,千帆还是无法克制的心软了。
“你有什么事吗?”
“我在医院,身上没钱了。”
千帆一惊,“医院?我马上过来!你在哪里的医院?”
结束通话,他匆匆拿起外套出了门。
一进急诊大厅,千帆视线扫了一圈立刻发现了郑真。除了第一次见面,郑真还没在他面前露出过这么狼狈危险的样子,额头略干的血渍,看起来触目惊心,让原本男性化的脸庞添了几分狰狞。
“挂号了没?”
郑真只是呆愣愣的看着千帆,半天才慢慢摇了摇头。
无力的叹口气,千帆嘱咐道:“我先去挂号,你坐这里别动。”
“别走!”眼看着千帆要转身离去,他突然一把将人拖回,死死的扣在怀里不肯撒手。
“喂!这里是医院!别人在看!”千帆回过神,拼命挣扎起来。无奈他越是挣扎,郑真越是下了死劲,勒得他快背过了气。索性不动了,任他抱个够。
“不要走,不要走……”
那在耳边嘤嘤如诉的话语,没来由的让千帆心脏一阵阵刺痛。似曾相识的思念与苦痛,怎么都狠不下心了。
抬手轻拍了拍他的背,软言安慰:“我不走,放心。你……能不能松一松手,我快透不过气了。”
闻言,郑真的蛮力果然卸了下来,两人静静的相拥着,就好像相恋至深的爱人。
等到身体分开,目光对视时,郑真难得有了不好意思的神情。千帆微笑着摸摸他的头,“好点了?那我先去挂号了。”
其实刚才那么一番折腾,千帆放下了大半的心。郑真的样子看上去很吓人,但既然还有那力气差点把他勒昏过去,想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急诊看下来,主要是头皮上的伤口,那里血管丰富,所以出血出得有点吓人。缝了两针,再挂点水,就没问题了。
陪他挂水时,两人头靠着头坐在一起,默默无语。
突然郑真一直放在手边的包,诡异的动了起来,还传出奇怪的声响。拉开拉链,探出一只毛茸茸的黑色小脑袋。
“哇——这、这是猫?真小啊!”千帆惊喜的叫了声,伸出一根手指在它嘴边逗引着。
小猫半眯着眼,傻愣愣的看了半天,张开嘴含住了千帆的食指,努力嚼了嚼,发现没味道又吐了出来。
千帆笑着将它抱起,放进自己怀中。然后注意到了小猫左后肢上的夹板、包扎。
“咦?受伤了?”他疑惑的看着郑真。
“嗯……我看见有人在欺负它,还想把它掉到树上,我就上去和那几个混蛋干上架了。”然后他颇自豪的补了句:“别看我现在的样子,那三个家伙大概都断胳膊断腿,不知道能不能爬来医院了。哼哼,也不看看老子是谁!”
千帆刚想给他一记头皮,念及他头上的伤硬是忍住了冲动,无力的问道:“然后呢?”
“然后我就带它去宠物医院,他妈的真是黑门啊!这给猫看病比人看病还贵,居然搞得我身上只剩5块钱。所以,我只能打电话找你……”
搞清楚了原委,千帆笑了起来。他知道,郑真给他打电话的理由,并不是那么简单。
“这些日子,你干什么去了?”
“你想我了吗?”郑真不掩藏眼中期望的望着他,一会又黯然垂下了头,用不适合他的自艾语气说道:“是我笨了,你怎么可能会想我……”
“知道就好!所以少给我搞这样的事出来!”千帆一手抱着小猫,腾出一手揪住郑真的领子,状似凶恶的教训:“你就算死在路边,我都不会流一滴眼泪,你最好记清楚了。你的性命、身体,只有你有资格负责。你如果自己都不在乎,那就别指望其他人会担心你。记着,没人欠你的。”
“怎么跟我老妈说的话一样……”低声抱怨着,继而闭着眼用力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千帆抽了抽嘴角,轻哼了一声,松开了他领子。
“有一件事要麻烦你。”
“什么事?”
郑真指了指他怀中的小黑猫,“我没法照顾他,你能养它一段时间吗?”
“啊?”千帆一愣,心想,他都恨不得找个人来养自己,居然还让他养猫?“这个……”
“它是黑猫,有些人家迷信不喜欢,说不定原来就是被抛弃的。托给我那些朋友养的话,我信不过,想来想去勉强只能找你了。”
听到“勉强”二字,千帆不由青筋跳了下。一想到小猫的可怜境地,立刻就心软。抬手轻挠着它的下巴,看小黑猫发出满足幸福的呼噜声,千帆微笑着一点头:“好吧。欢迎来我家。”
小黑猫好像听懂了般,“咪呜”了一声。
***
莺飞草长四月天,随着一天天的回暖,千帆和他家的小乔丹一同复苏过来了。
“乔丹”就是两个月前郑真搭救下来的小黑猫,之后就在千帆家落户了。所谓猫有九命,小猫的恢复力更是惊人,三个星期伤全好了。那段时间,从不下厨的千帆,硬着头皮天天给它炖骨头汤喝。不过这汤,就连小乔丹也是喝个两口就不要了,剩下的千帆捏着鼻子自己灌了下去。
猫儿畏寒,白天千帆上班,把阳台的窗户一关就是现成的暖房,乔丹舒舒服服在里面睡一天。等千帆下班,它差不多睡醒起来吃晚饭。晚上千帆和它玩一会,到睡觉时间它就自己乖乖的钻进被窝,一人一猫互相抱着取暖。早晨起来,经常发现面对着面。
有一天,千帆突然发现,自从乔丹到来后,他再也没有夜不成寐。再然后,他突然想起自从那天医院一别,郑真再也没有出现过。打他手机,停机。就像他突然出现那般,又突然消失了。
终于,在千帆不停念叨着“面向大海,春暖花开”的时候,不知不觉的到了五月。黄金周刚过,千帆要去北京参加一个全国性的学术会议,有篇论文要做大会报告。
“猫饼干都在这里了,然后这个包里是乔丹的毛毯和玩具。啊啊……你阳台得锁起来,不然那些花草非遭了它毒手不可。它可最喜欢在花盆里睡觉,我那一盆埋了郁金香球的,本想等着天气暖了就会发芽,哪晓得这死猫天天睡在上头,结果把土给夯实了,连棵草都没长出来。还有那盆文竹,长势可好了,也给它嚼成了残花败柳。”
杭晨微听得哈哈大笑,蹲下身对着正在探察地形的乔丹,邪恶的笑了笑:“你家老头出差,没人给你撑腰了,要是不听话的话,嘿嘿……”
乔丹歪头藐了他一眼,浑身透出不屑的神态,侧身走了过去。
千帆大悦,嘲笑连猫都鄙视他来着。
这些年,千帆所在的美术博物馆,在艺术品修复方面声名雀起。而千帆,正是主力军之一。他大学时就向这方面发展,一毕业得到了交换名额,去英国专业进修了一年。除了原本主攻的油画修复,他还亲到吴中地区,向当地几位赫赫有名的 “画郎中”虚心讨教。这些年传统技艺的流失非常厉害,年轻人很少愿意继承冷清偏僻的传统艺术,民间艺人逐年消减。难得有千帆这样肯学上进的年轻人出现,对于那些匠人们而言,也是颇为欣慰的一件事。将世代相传的技法,引入到主流的艺术品修复领域,得以保存、发扬,这正是千帆建立名声的开端。
而这一次,他所做的报告是一篇已被顶尖核心期刊收稿,但尚未发表的论文。他尖锐的提出了,在艺术品保护工作中,过多的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