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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骨翠-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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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家德住在四楼,而整幢建设内似乎没有电梯,走廊里装饰简洁,水泥地面,干净的有些发滑。
    楼内似乎没有人,除了门厅里的朝奉外就是前面带路的人,每个房间都静悄悄的,寂静无声。但到了四楼情况却变了,每个路口都有警惕的两双眼睛,这些人虽然都两手空空,但统一的军装般的制服下显然都佩带着枪支。
    史长发后背冷汗浸湿了衬衫,心想这些都不是一般人,却如临大敌,不知道他们所防备的人该有多厉害。而在这个时候想要带走张家德,无异于虎口拔牙。虽然史长发是一名维持正义的人民警察,但面对这么多人这么多枪,硬来的话肯定是有死无生。当然可以以私藏枪械拘捕他们,前提是能活着出去搬来救兵。史长发眼角向后瞥了下,吴乐肯定不同意让她回去,陈王刘和小孙嘛,人家是来镀金的,当然不好替他们浪费这大好机会。慎思后的结果是,只有让处事稳重的苏绣旗走一趟了。
    ‘对了,苏绣旗,昨晚的事我写了份报告,在车上,你现在立即送回局里,随便调些人手来,张老需要特别保护。‘
    苏绣旗一愣,随即点点头,转身就走,前面一个路口立即闪出一个人给苏绣旗带路。史长发假装没看到陈王刘和小孙祈求的表情,继续向张家德的房间走去。
    ‘史长发,我一直在等你,你比我想像的晚来了半天。十二个小时,可以做很多事情了。‘
    那扇门后是一间书房,张家德正在案前挥毫,两边各站三名保镖。史长发在前带着四人走进去,外面的保镖立即关上门,空旷的回声让人神经紧张。
    房间不大,三面是书架,没有窗,屋顶有七盏灯,按北斗七星排列,朝南的书架前是一张梨花木的书案,笔筒是象牙制,上刻松下听风图,笔架是和田白玉雕成,配以蛟龙纹,栩栩如生,一看便知道价值不菲。书案上还有哥釉叶式笔洗,臂搁、水丞、镇尺也都透着古旧味。三面墙的书架上居然还有竹简,色泽发暗,显然不是仿品。
    史长发目光收回,心底暗想,这里更像是间密室。
    ‘不,昨天下午就该来了,临时有事没来,是私事,所以耽误了。不过,我还是来了。‘
    这时张家德写完最后一个字,一旁的人立即上前,用一柄小扇轻摇。史长发走上前去观看,张家德写的是《易经》的《象传》中大象的一句话: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史长发也练过十几年的字,一眼便看出这字写的稳健有力,含而不发,仿佛有无穷的力量隐藏其中。
    ‘那么,你都查到什么了?坐。‘
    张家德放下笔,做了个请的手势,和史长发一同走到明代风格的椅前分宾主坐下,吴乐和陈王刘还有小孙在下首位置坐下。
    ‘根据凶手也就是郑望龙留下的线索,我认为他有意将您拉进这桩案子,不过那些都不足以指证你有犯罪行为。但是穆氏银柜案发后,几乎所有帐本上都有您的的字,一川先生,据此我们就有充足的理由逮捕您。可是我不明白的是,郑望龙为什么要处心积虑的陷害鬼三和拉您下水?郑望龙的犯罪动机我们已经查明,他已经腐化堕落了,而且欠下近千万的高利贷,这些钱大部分都已经在地下期货交易所赔光了。当然,关于郑望龙在林家犯下的罪行,我始终不明白,他为什么对林家九口不分男女老幼都要强暴?起初我以为是宗教案件,但是随后郑望龙杀了周经泰也就是他的大师兄,抢走五百万美元的货款,市里省里甚至FBI都闻风而动。现在,我认为这里面仍有内幕没被揭露。还有鬼三是谁?林家与市里领导之间究竟有什么交易?我猜这些您都能给我一个明确的答案,当然前提是您想回答的话。‘
    史长发说着,端起桌上的茶抿了一口,是大红袍,香津入口渗透舌根,心神更加安定,整个案件在脑海里清晰明朗。
    ‘另外,如果我推测的没错的话,郑望龙的艺名应该叫杨速,鬼三应该叫杨文。当然,他们的艺名里应该还有其他字,叫杨速玉,杨速天什么的,这个就不是我能推测出来的了。郑望龙拉您下水的原因嘛,我推测因为您是他的师父,大概是您不肯再借钱给他了吧?而郑望龙一心陷害鬼三,是不是因为这个叫鬼三的师弟样样都比他强?郑望龙是那种心理狭隘睚眦必报的人,虽然名叫望龙,但也就是云端下望龙而讥的一条毒蛇罢了。林家家规森严,外人是决不会学到多少秘籍上的东西,我根据这些线索,还有无量寺常得大师的遗言推测,您就是百年前林家的那个私生子:林震南!这个结论让我很不解,因为什么原因让你对自己家人的死漠不关心,还是他们的死都是您一手策划?不过,这些多是推测,要证实还得请您跟我们走一趟。‘
    张家德在耀眼的灯下眸孔收缩,史长发有刹那幻觉,那漆黑的眸孔深处有红光一闪。张家德笑了,一脸的慈祥。
    ‘果然是神童啊,钱星没看错人,能抓着我的人只有他的宝贝徒弟。你说的没错,我就是林震南,实际掌管林家五十几年的族长。郑望龙确是我的徒弟,名杨速云,鬼三于进叫杨文云,你推测的很对,他们师兄弟俩虽然不知道对方身份,但关系却是糟糕之极。有一点你说错了,周经泰带来的不是货款,只不过是定金罢了。还有我们林家那些不成气的后辈,虽然我不喜欢他们,但也没想过要他们死,郑望龙的举动实在出乎我的预料。可惜啊,可惜……‘
    张家德神情悲郁,林家几百年的香火从此断绝,他罪责难逃。
    ‘不过,我还是没想到,你这么快就能摸清整个案件,了不起。‘
    张家德嘴角又浮现一丝嘲讽的笑意,这让史长发很不舒服,他感觉到张家德的问题决不止这些,肯定还有更惊人的秘密。
    ‘钱队长曾教导过我,一桩大案如果动用全市警力,超过二十四小时还没有线索的话,基本上就可以定性为悬案,如果超过一周还没抓到嫌犯,那多半就不会抓到了,除非那个凶手笨到自己露出马脚。而您呢,张老,破绽太多,再加上有一个笨蛋徒弟,所以两天的时间足够了。‘
    张家德一愣,随即哈哈大笑,他站起身向一旁的书案走去。史长发这边的陈王刘立即紧张的拔枪,又想站起来转身,结果动作混乱,碰翻了椅子,枪也掉到了地上。张家德笑容满面的看着,史长发则脸色阴沉,狠狠的盯了陈王刘一眼,他尴尬的捡起枪重新坐下,不敢再抬头。
    ‘大德当行停止运营四十多年后重新开始营业,规模一点也不比当年差,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张家德突然问,史长发注意到他站在刚写的那幅字前,于是猜到他想要说什么。
    ‘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
    张家德转过身来,眼中精光四射。
    ‘君子自强,小人自弃,天道也!‘
    史长发点点头,心底暗暗认同张家德,并不自觉的把他与前队长钱星相比较,他们除了年龄上的差别外,都是智者。
    ‘可惜没有早遇见你。就你看到的那样,确实有人要谋害我,所以我不能随你回公安局。在等你的增援来之前,我给你们讲个故事吧,关于林家的。‘
    张家德叹了口气说,眼中的光芒暗淡下去,另一种隐藏的力量却从他的背影里散发出来。
    
     
   
<二十六>铁血忠魂


    
    ‘一九三七年的事,我还记得,永远都不会忘记……‘
    张家德的语气里透着一股压抑的气息,却又仿佛随时会暴发。史长发对这种临界点的感觉非常熟悉,当年大学军训时带他们的那个连长,每每讲起抗日战争和朝鲜战争都会这样,心底积聚的愤怒是无法掩饰的。
    ‘当时因为东北沦陷,家父带全族人避难上海,但黑龙江的银柜仍照常开张,因为有些业务还没结清,走不了。老掌柜的执意留下坐镇,还向家父进言日本人不会怎么样,无非是换个朝廷,但沦陷后不几天就消息全无了。后来七月份时一个小伙计讨饭到了上海,说东北的银柜、当铺、茶庄全被日本人劫了,所有人都杀了,他是躺在尸体堆下才躲过的。老掌柜的因为不肯说出藏银地点,给剥了皮做成一只灯笼,帐房先生也不肯说,结果也给剥皮做了灯笼,那是整整二十一只人皮灯笼,都是兄弟一般的亲人啊!小伙计说他不是贪生怕死之徒,活着来只是为了给东家报个信,好给大家伙报仇。家父听出不对,刚想劝慰却晚了一步,那个小伙计一头撞在墙上死了,到死都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人活着就应该有点骨气,只是他就这么死了……我们穆氏家族的人,都是好样的!‘
    张家德的声音有些哽咽了,透过那悲愤的声音让人依稀能看到当年的情景,日寇的暴行下,林家银柜的伙计们的宁死不屈,小伙计悄悄的滚到被剥了皮的尸体堆里,以及他一路行乞到上海的艰辛。
    史长发不觉中握紧了双拳,血气上涌。
    ‘淞沪会战时,一连三天,血从山上流下来,都成了小溪,三天哪,就没断过流!天都是红的,炮声里没有一点人声,静的吓人,可小鬼子一上来,阵地上立即就传来惊天动地喊杀声!等把鬼子杀退了后,我们慰问团上阵地一看,遍地的尸体,那么多的血,活着的人还伏在地上死死盯着鬼子的阵地,既使吃东西也死死的盯着前方。后来听说,那个营一个人也没活下来,已经撤退下来的伤员,只要能走动都回了战场,有个实在走不了路的没有了双腿的战士在地上爬向阵地,被野战医院附近的老百姓救下来,他却哭着大喊:‘求你们啦!让我去吧!我的兄弟们都在那里,我们从没有分开过啊!‘‘
    张家德情绪激动,哽咽的说不下去了,两行热泪在双唇间随着说话声四处喷溅。而史长发早就泪流满面,他牙关紧咬,热血沸腾,深恨自己为什么没生在那个血与火的年代,不能与英雄同生共死。
    ‘每当想起这些,我心里的那团火就烧的难受!那么多战士,都还那么年轻啊!家族里的规矩是不能参军,家父当时也还健在,告诫我当忍时则忍,抗战乃举国之事。可我哪能忍的住?就夜里去敌占区杀鬼子兵,那一夜我杀红了眼,见两个杀两个,见一队杀一队,痛快!但是结果呢?鬼子因为这就把周围几个村庄的人不分男女老幼全部都杀了,四百八十九条活生生的人命啊!都是因为我的鲁莽而枉死。从那时起我就告诉自己,林震南,你已经死了,你欠陈桥乡四百八十九条人命,迟早要还回去!家规不允许当兵,那我就去教战士们习武,出钱出力,并且偶尔去军营刺杀鬼子的军官。‘
    史长发震惊之余,立即想到,陈桥乡比大城市还富有却没有一件日货,并且建有镇西唯一的抗日革命群众纪念馆,还有那些在他资助下成材的学子,即使从日本留学归来的也没有一个在日企工作,这都应该与张家德有关,他在把一种民族气节带给陈桥乡,带给镇西的贫困学子。
    ‘后来上海快要沦陷了,家父带领大部分族人回镇西老家,我留下和伙计们清算了结上海的产业,前后脚就差半天,半天的时间啊,吴县火车站***就给小鬼子炸了!我的父亲,叔伯,兄弟姐妹们,那是整个家族的人啊!从此生死永隔!我二哥三哥,还有大姐,那都是胸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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