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望当归-第8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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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园里有个小小的喷泉,半圆形水池,池子旁满满的是流泻而下的紫藤,还有爬山虎和松柏各式树木。在飞溅的打碎的水雾后,是一座小小的圣母像,她静静伫立着,合起手来祈祷,脸上带着安静宁谧的圣洁笑容。
曼沁罗去看那石座的底座,上面两个字“万福”。
我们一起笑了。
我终于犹豫地问:“曼沁罗,令尊令堂……他们是什么意见?如果可以,我也想去拜访他们。若是你有意愿,也可以去我家做客。”。
曼沁罗淡淡地说:“他们没什么意见。”。
我看着她,她说:“其实压根不必担心什么,这些人敢轻视皇后的娘家,莫非敢轻视太子的舅家?等小皇子出生,什么事情都不会有。”。
她竟扯开话题。我无奈,只得说:“可不是,我外甥一定会平安出生——我们现在进去吧。”
看惯了中国式的房子,一进教堂看见有三层楼高的纯白的穹顶,是会很震撼的。大厅尽头是神坛,神父领着人在做祷告,我们先翻门边的书架,架子上有拉丁文的圣经。曼沁罗伸头好奇地看神坛上的耶稣、耶稣之父若瑟的塑像,以及塑像前的蜡烛架。
我和曼沁罗慢慢往里走,高大的四方形的白柱子上是圣经故事的画像,画着耶稣被人陷害之后通往复活的苦路。四周镶嵌的彩色玻璃,也都描绘着圣经上的诸般故事。
站着祷告的,不仅仅是外国人,更有一些北京本土居民,男人的帽子后还拖着大辫子,也有少少的几个女人,闭目肃立,安静沉默。
曼沁罗拉着我,站到最后一排,也默祷起来。
一切结束之后,她看着我调皮地笑:“我还没崇拜过这等邪神呢,要是师父知道,非打死我不可。”。
我一时失神。她白袄白裙,头发扎成两条辫子,看上去是一种超脱了人间的秀美。
以前我总觉得爱新觉罗锡林已经够好看,可是曼沁罗比他更出众。
曼沁罗,你究竟是谁?。
如果你再不告诉我,下次,下次我可能真的会去问姐姐。
我往前走过去,找到神父跟他商讨捐款子的事情,他很高兴,带我去他的办公室,曼沁罗则被人领着去参观这边的天文台、藏书馆、仪器室。
等到我出来的时候,看见门口曼沁罗的背影。说实在的,这一年我也长高了不少,可是还是比她矮。
好吧我才十四岁,不该计较这件事情,但是男人就会在乎吧?于是发誓回去灌牛奶。
我走过去,拍一拍她的肩膀,她回头一笑,并不意外似的,拉着我下台阶。
回去自然是一路走一路吃,半路上她忽然问我:“你是只喜欢女人吗?”
这话太突兀,我茫然说:“自然。我可从来没有断袖之癖。”。
她叹了口气,我诧异于她脸上的伤感。
这时她竟然说道:“我也是。”。
我魂不附体,失声道:“什么?”。
她说:“在遇到你之前,我也是只喜欢女人的。”。
心跳重新开始,我呼出一口气,埋怨:“你别吓我行不行……什么叫你只喜欢女人?你喜欢谁?”。
她摇头:“谁也没有。”。
我说:“你别想多了,没喜欢过怎么就自认喜欢女人了,我有个哥们还成天觉得自己就是同性恋呢,这都是没遇到对的人。”。
她伸手抚上我的脸,叹息良久说:“告诉你一件事情。”。
“我替陛下办事。我对外的身份是个男人,所以你查不到我。我问你,以后你可愿意在陛下和娘娘面前求娶一个男人?”。
原来妹子喜欢玩女扮男装啊。我喜滋滋地说:“没问题,而且姐姐也不至反对,反正她知道你是女子嘛。”。
她欲言又止,最后笑着在我唇上亲了一下:“傻瓜,回家吧,小心安全。”
她转身回了明亲王府。
我皱着眉头慢慢走回去。
当然,妹子亲的感觉是很好,可是她为啥压住我的后脑勺……?感觉不对劲。
也许她就是个强势的妹子呢?肯定是我多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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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被明莼姐姐叫到宫里去,她和我商量兴建医馆药房,设立医学院与考医生执照的事情。我们商讨半日,终觉得只能慢慢来,毕竟如今医疗普及程度不高,她叮嘱我先列个计划出来,开个国家出资的工厂来生产常用药品,如以三七为主料治疗外伤的白药,治咳嗽的甘草这些常用丸药成批生产,普济消毒引子、桑菊饮、止喘汤这些常用药剂要在每家药房里都贴有药方……
中药当然不比西药差,甚至有些疗效中药能达到,西医百思不得其解。譬如妇孺皆知的速效救心丸。
然而中药的普及程度是不如西药的,因为中药实在太昂贵了。
从医生来说,要培养一个得力的中医是极为困难的,他要有钱、有闲、有心力、有学问去拜师,他要有功夫、有机会去积累经验,他要有宠辱不惊的态度肯深入民间、不求闻达地为百姓治病。这样的医生又有几个,很多大夫根本看不好病,诊脉基本靠猜,猜完了就照着医书上的方子抄。
而可怕的是,不仅仅平民百姓有这个困扰,就连中层家庭、小康家庭甚至贵族家庭也很难延请到好大夫,往往一请请几个医生,你说东他说西,耽搁病情,无所适从。
另一方面,从药材来说,中药里许多药材是需要专门种植的,需要合适的温度、湿度、阳光,种植的人要有专门技术。所以种出来的药材特别昂贵,家里一个人生病,往往能够拖垮整个小康之家甚至富裕之家。其中典型不就是伟大文学家、革命家鲁迅先生的父亲。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毛病是人民对医学常识不了解。很多家庭主母在孩子生病的时候第一求助人是神婆、虔婆、巫医,她们的惯常治疗手段是给孩子喝符水吃香灰。
凡此种种,不可枚举,不能胜数。
姐姐最后叮嘱我:“办这个工厂,第一没想着赚钱,你放心,国家有钱,先帝辛苦一辈子攒下来的钱不能搁库里发霉,但也不能奢侈白费了,用于这个是正好。第二没想着做出成绩,这种种苛疾杂症,历代皆有,做了只怕也救不了几个人,救得了城市人救不了乡下人,救得了一时的人救不了后世的人,但是总要试试,就算成不了,也让后来的人知道我们试过。种种过程,记得一一记录归档,我给你调史官。”。
我点头应是,要出门的时候忽然飞奔回来,语无伦次地和姐姐说:“我、我知道青霉素的制法……还有其他一些药……”。
她怔住了,又惊又疑,半晌忽然微笑,捧着我的脸一字一句说:“那能做出来的,先做出来!材料没有的,你放心,陛下近几年就会派船出海。”。
元和帝从前殿走过来,刚说“阿莼”,忽然看到这一幕,瞪着我,漂亮的黑眼睛放出利剑。我吓得告声退,连忙走了。
谢天谢地,舒滢滢是学医的,三姐是学生物的,谢天谢地,这些东西我还记得。
幻觉
明徽篇第七十一章。
生命是一场幻觉,而你是我的光。
八月流火,九月授衣,这诗经里的句子是说,到八月的时候,天气就已经渐渐凉爽下来。然而元和元年的八月却依旧热着。
走进镂月开云馆,凉爽铺面而来。这小楼前有梧桐后有竹林,风声萧萧,龙吟细细,不知多么清静。
进去后,姐姐招呼我:“徽官儿,快来吃水果,看你一头的汗。”。
案上有应季的西瓜和香梨,也有不当季的樱桃、苹果、蜜瓜,姐姐旁边坐着帝云出,他的手指搭在明莼腕脉上。我坐下来,接过侍女递上来的冷毛巾先擦擦脸,问:“帝先生,不知娘娘身体如何?”。
帝云出狭长的丹凤眼流光溢彩的,挑起来似笑非笑地瞥我一眼:“有我照顾着,能出什么问题?自然是母子均安。”。
哎,我觉得吧,人长得漂亮又有魅力是好事,但是乱放电就不对了。而且好端端一个男子汉,这样子总觉得有点奇突。
我问明莼:“陛下不在?”。
姐姐点头说:“他去前殿面见大臣了。对了,有一事我还未与你说,陛下和我打算与印尼、印度以及菲律宾等国的政府进行沟通,在民间开始商业往来。”。
“同时。”她脸色微沉,一字字道,“绝不允许任何政府或地方针对当地侨居国人的屠杀行为。胆敢违逆的,一律开战。”。
不知为何,我脊背上窜起一阵凛然之意。
如果我没有记错,大概在四年之后,荷兰殖民者对荷属东印度的华侨进行了血腥大屠杀,史称“红溪惨案”,为此事,国内毫不犹豫与之宣战,在这场战争中,涌现除了许多现代武器的萌芽。
“国人一向太不把自己的兄弟姐妹当一回事了。若有人去到了外国,那就是抛家弃祖,不孝至极,若是在国外受了伤害委屈,甚至丢了性命,那也是活该。中华这么好,谁叫你跑去国外呢?假洋鬼子。”。
她讽刺地说着,微微冷笑。“中国人有权去到世界的任何地方。政府虽暂时不会公开支持他们的侨居行为,但也绝不会就此不把他们当作国家公民。就算他们在国外,我们也应当并且必须保护他们。”。
明莼简洁地说完,看一眼帝云出。
帝云出笑说:“好姐姐,你只管放心,我早已厉兵秣马了——要真有不听话的,绝不会打输给你丢脸。”。
明莼一笑,这才靠回到椅背上,姿态放松下来。
我说:“姐姐放心,国立工厂之事,已筹备妥当,开始招工了。”。
她先惊喜说:“这么快?”。
我说:“天大篓子地大银子,有钱什么办不成。”。
她点头笑笑,神态并不十分高兴。
她好似一直在担心失败,又在担心她的种种尝试给人带来负担。我这个见识过辉煌史实的人自然不会有此类顾虑,只是为她的表现而感到纳闷。
就像是知道了最坏的结果,而在拼命逃生似的。
我想想,说:“底下人回报说,坤宁宫已经翻修好了,我去看了看,果然亮堂齐整。姐姐,陛下说下月是你的千秋节,这次需得大办,就设在坤宁宫如何?”。
明莼眉间微蹙,说:“不过寻常生日……”。
一边奉茶的妙见笑道:“怎么寻常了,这可是主子娘娘的第一个千秋节,自然该当大办,何况还有小阿哥呢。”。
我和帝云出目光对上,忍不住相视一笑。
雍正十一年的灯火之夜,雍正十二年的京城庆典,有老爹珠玉在前,儿子怎么会甘心落后。只怕样样要比着来,不怕张扬,就怕不张扬。而且,以前是贵妃生辰,现在是皇后千秋,又是不一样。
别的不说,如今满朝权贵大臣,哪一个不是在暗地里准备生辰礼物。明莼宫里流出去的小太监小宫女,如今都吃香到不行了。
而明莼的表现也耐人寻味。先帝在的时候,她是破罐子破摔对前途没什么打算,所以今朝有酒今朝醉,能享受则享受。如今自己当家作主,则样样惜福件件谨慎,不肯随意花用了。
我和帝云出并肩走出去的时候,还在讨论这个问题。
他轻笑着说:“以前帝王佳丽三千,个个奢侈样样娇丽,国家不也好好运转。如今只有一个皇后,凭是怎样花费,难道还能捅破天去,姐姐也太可爱了,只想着给师兄省钱呢。”
我笑笑:“陛下必定十分感动。”。
他点头说:“心意是好的。”。
辟萝的空隙间漏下点点阳光,璀璨地打在他毫无瑕疵的脸上。我细瞧两眼,一时怔住了。原来眼熟真不是我的错觉,他怎么……长得这么像曼沁罗呢?。
帝云出双眼眯起,极为流丽,他说:“怎么只管盯着我瞧?”。
我掩饰说:“没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