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翻天-第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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刮风了，摇动的树丛发出一阵阵哗啦声，仿佛无数魔鬼在舞蹈。周春霞忍住那份突如其来的恐惧，抹着额上的冷汗小声喊了几句，总算听到了一声微弱的回答。她喜出望外地循声找去，见到了掉队的小蓝。小蓝扭了脚，根本走不动，周春霞热情扶着她慢慢走。
“孙团长路也不看清，就让我们往右拐，太不负责任了。这下好了，任务完不成了。呜呜！”
小蓝哭起了鼻子，周春霞赶紧捂了她的嘴。两人慢慢走了个把时辰，她们的队伍扩展到了五人。团员们大都受了些小伤，周春霞也扭了手，磕了牙，但都可以忽略不计。领着这几个年轻、惊慌失措的妹仔，在黑夜的山林里寻找队伍，她感到了肩上的责任。
好不容易爬到半山腰，到达一小片开阔地。这里原先可能是个伐木场，到处倒伏着腐朽的木头，空地中央有座摇摇欲坠的工棚。逼仄的天空豁然开朗起来，月色水银般泻下，周春霞看清了团员们脸上的泪痕和树枝的划痕。她让大家歇息一阵，把绑腿和鞋带紧一紧。小蓝的脚肿得穿不进鞋，她熟练地用绑腿将她的伤脚裹住。有两个妹仔各掉了一只鞋，她怕她们被树茬再刺伤，解下绑带将她们的脚裹成了粽子。
“春霞姐，孙团长他们会不会已经到了阵地，正在等我们啊？都怪我走不动，怎么办呢？”
小蓝异常内疚，总觉得是自己拖累了大家。周春霞安慰了她几句，独自走到一旁喘气。长到１９岁，这可是她最为难的时刻，甚至哥哥把她关在陈太平的淫窝中，她也没有像现在这样焦灼和恐惧。眼下可不一样，柔美的月辉下隐藏着重重杀机，稍不小心就可能陷入敌阵，到时迎接她们的只有死亡。
红翻天 第二十四章（4）
最让周春霞担心的是她的决定不仅仅关系到个人的生死，还关系到其他几个年轻、美丽妹子的安危，这责任可就大了。她必须冷静思考一番。由于地势高，附近的树木又被砍光，风骤然大起来。刀子似的风刺痛了她的肌肤，也让她的头脑更加清醒。她很快拿定了主意：继续往上爬。从孙力那张地图上看，翻过这座山该是３４３５高地了，也许不多久就能见到孙力他们呢！
周春霞叫醒了那几个歪在工棚里打瞌睡的小妹妹，带领她们继续前进。１３岁的小团员细妹扁嘴哭了，周春霞叹口气。懂事的细妹立马收声，抽噎着向她道歉：“对不住，春霞姐，我又饿，又冷，又累，脚好疼呀！”
“不要怕，细妹。我们要咬牙坚持住，要坚强，不要光演戏给别人看。”
小蓝找根棍子拄着往前走，一边劝慰着细妹。周春霞已经背了一段小蓝，现在双腿如铅，再也背不动了，但她还是咬牙鼓励大家往前走。走了没多久，树丛中现出一条小路，沿小路走比刚才钻树丛轻松多了。寂静的山路上除了粗重的脚步声、喘息声、夜鸟的呢喃外，偶尔还响起轻轻的笑声。
磕磕绊绊绕过一块巨石，一片火光飘闪着射过来。大家以为攀到了３４３５高地，有人高兴得想喊，想跳，打头的周春霞急忙“嘘”了一声，拉着她们躲进了石头背后。
从巨石边缘看见的情景，让周春霞惊出一身冷汗：石头前面是一条宽宽的山道，山道旁建着“品”字形的碉堡。碉堡旁边的树木全被砍光了，坪上每隔十几米燃着一堆篝火，一直连到下一座碉堡。两个抱枪的哨兵来回走着，嘴里高声说着污言秽语，还不时往碉堡张望。
“是白狗子！”
小蓝附在周春霞耳边轻声尖叫，娇小的身躯叶子似的颤抖着，她一把将小蓝搂在怀里。细妹忽然拍拍她的肩膀，惊恐地往碉堡一指。她顺着细妹的手望过去，浑身的血液立即凝固了，张大的嘴巴半天合不拢。刚才她只顾看篝火边的哨兵，没注意到碉堡，现在她看清碉堡的门是敞着的，五六个白军正在解几个蓝衫团员的衣服。这些女孩手脚被绑、嘴巴被堵，正在绝望地挣扎着。
“春霞姐，左边那个是喜秀，中间的是梨英，窗子挡住的那个好像是彩凤……孙团长到哪里去了？他怎么不出来救她们？”
小蓝眼尖，认出了四个正被白狗子凌辱的姐妹。周春霞爬上石头的高处，就着火光把四周打量了一遍。这是敌人建在山腰的碉堡，除了两个游动哨外没见其他人，也许别的士兵外出搜捕红军去了。再看远处，隔着百把米的坡下还有一座碉堡，火光中有几个晃动的人影。
“老锄头，你们好了没有？我们急得要屙出卵屎了。快点，也该我们尝鲜了！”
一个身坯粗壮的哨兵回头看了看碉堡，心里很是不平。他说着把枪丢在脚下，蹲下来吸烟。另一个小个子士兵走到火堆旁烤火，篝火照亮了他满是稚气的脸，原来还是个孩子，只听他缩着肩说：
“彪哥，等下你去，我不敢。我看她们怪可怜的。那个高个子长得好像我姐呀。我被抓走的时候我姐正在担水，她来拉我，被长官推到了坎下，也不晓得后来是死是活。”
“小山子，你总是往后想，要向前看才行，我到了队伍上良心就被狗叼了，有吃就吃，有玩就玩，哪个晓得几时见阎王？哎，大老张，小猪头，你们卵长在里面了？”
叫彪哥的哨兵大喊起来。这时从碉堡里传来一声惨叫，周春霞看到一个白军士兵正在挥拳打一个咬了他的姐妹。
“是小香，她对象在兵工厂，讲好了五一结婚的。”
小蓝悄声说。这时那个白军士兵抹着嘴上的血，骂骂咧咧地将赤身裸体的小香推出了门：
“老彪，你给我搞死她！来，把她绑到树上去。”
被咬伤的士兵拿绳子三下两下将小香捆在了火堆旁的一棵树上。周春霞恨不能冲上去杀了这些禽兽，但她们手中没有枪，鲁莽行动只会自取灭亡。进退维谷之间，身后响起了一阵脚步声，吆喝声。幸好她们隐身的巨石周围长满了茂密的灌木，把她们遮得严严实实，这帮白军士兵才没发现她们。
红翻天 第二十四章（5）
火光越来越近，周春霞看见孙力五花大绑地被人推了过来。走在他边上的那个黑胖军官，口里骂骂咧咧的：
“……你他妈别撒谎，要是老子发现你老子不是赣州的商会会长，拿不出那么多钱来赎你，老子一枪毙了你！”
黑胖军官的驳壳枪顶在孙力腰间。高大挺拔的孙力越行越矮，等他看见树上反绑着的小香时，膝盖一软，居然“扑”地坐在了地上，身子筛糠似的抖个不停。
“孙团长，你要坚强，千万不能叛变！”
小香忽然吐出了嘴里的布，大声喊道。孙力像是被火烫着了，猛地从地上爬起来，人顿时高了几寸，脸上也有了一股凛然之气。周春霞抹着额上的冷汗，担心地看着他。黑胖军官拎着火吊照了照小香赤裸的身体，对旁边围观的那些匪兵道：
“弟兄们，谁有劲谁上啊！里边还有，都给拉老子拉出来。古人有酒池肉林，我们来个火堆肉林，玩，玩死这些匪婆子去！”
他一发话，匪兵们抛枪脱衣，乱成一团。有几个匪兵跑到石头边上撒尿。周春霞计上心来，和小蓝、细妹几个耳语了几声。
“不，我不敢！”
细妹拼命摇着头，小蓝捅了她一手臂，细妹不吭声了，只是拿刀的手哆嗦得厉害。这时恰巧有个背枪的匪兵钻进灌木丛拉屎，和周春霞躲藏的位置只隔着一丛野草。周春霞嗅到了从匪兵身上散发出来的汗臊和秽气。隐约的火光中，他放在一旁的枪闪烁着冰冷的光芒。周春霞捏捏细妹、小蓝的手，三人同时行动，周春霞捂住了匪兵的嘴，细妹、小蓝同时用匕首捅进了他的身体。刀子其实捅得不深，但匪兵肯定被吓呆了，周春霞的手松开时，他死鱼般大张着的嘴却始终没有声音发出来。周春霞趁机把手帕塞进了他张开的口中，然后挥起匕首朝他胸口插去。匪兵“咕咚”一下栽倒在地。三人将他拖进了树丛深处。一枪在手，周春霞有了些底气，她决定伺机而动。
白匪们知道山顶上有红军，他们得意地冲着山头喊叫：
“喂，你们那些红鬼看见这些匪婆子了吗？你们下来救她们啊，不然她们就要成为劳军女郎啰，哈哈……”
白匪们的这个举动让周春霞迅速做出了判断，这里离３４３５高地不远了。白匪的叫嚣在黑夜中传得很远，但山头上没有任何回应，估计是听不到或弄不清下面发生的事情。３４３５高地和李板鸭团长他们一样，接到的命令是坚守阵地而非主动出击，能让他们策应的只有枪声，这也是周春霞冒险夺枪的原因。
回想刚才的举动，周春霞感到惊奇，她没想到自己会有这么大的胆，换了一般人在这种情况下多半只求自保，可她也不知为什么，见到小香她们的惨状之后忽然连死也不怕了。也许真正让她勇敢起来的是那份对孙力的牵挂和担心？看孙力刚才的样子，她害怕他撑不下去，万一他叛变了呢？她不敢设想。
她悄悄爬上了大石顶，伏在草丛里朝下面张望，只见火堆旁的空地上乱成了一片，泄完欲的匪兵们野兽般围在赤身裸体的蓝衫团员身边，有的用尖刀刺她们的乳房，有的用棍子捅她们的下体。堵住了嘴的团员们扭动着血淋淋的身躯拼命挣扎着，匪兵们不时发出一阵狂笑。
手脚不能动弹的孙力如受热的糖人，高大的躯体在煎熬中委顿、融化，黑胖军官让匪兵们参观他尿湿的裤子，发出一串狼嚎似的狂笑。
周春霞浑身打着哆嗦，下午在山道上发生的那一幕令她感到无比耻辱，她没想到看上去高大威猛的孙力竟然如此不堪一击，可这个没骨气的男人居然是她生命中的第一个男人！
那一刻她对孙力充满了蔑视。更让她嗤之以鼻的，是孙力忽然像狗一样趴在地上，向黑胖军官磕起头来，一边还号啕大哭。黑胖军官怪笑几声，很客气地将他扶起，端了条凳子给他坐，要他当场写自白书。孙力战战兢兢地写了他的名字，黑胖军官让他高声朗读。孙力颤抖的嗓音在山风中飘荡。
红翻天 第二十四章（6）
周春霞浑身的血倏地凝固了，身边的树丛发出扑簌簌的响声，那是小蓝、细妹她们在发抖。她们绝没想到这个平日讲起革命道理一套一套的孙副团长，竟然如此快地变成了一个叛徒！
如果仅限于此倒也罢了，孙力为了活命，居然对黑胖军官唯命是从！黑胖军官要他刺杀小香以表明心迹，他只愣了愣，便挥刀朝小香劈去。小香立时成了一个血人。
周春霞的心在孙力挥刀那一刻碎成了齑粉，空白、干净的大脑使她的注意力格外集中。以前陪爹和哥哥上山打猎练就的枪法终于派上了用场。她稳稳地扣动了扳机，“砰”的一声巨响，孙力摇晃着倒下了。
“红军来了！”匪兵们突然惊慌失措。
黑胖军官返身朝石块打了两枪，子弹擦着周春霞的头皮飞过。如果不是刚才被枪的后坐力推下了那么几寸，此刻她肯定成了冤魂。但她怎么能和孙力这样的狗人同时死呢？上天也看不过意，所以留了她一命，一丝庆幸掠过她麻木的心间，这边稳稳地朝那个往碉堡跑去的黑胖军官开了一枪。军官一头栽倒在地，被两个匪兵拖进了碉堡。接着碉堡门关上了，密集的火舌从枪孔里射出来。
周春霞看了一眼火堆旁那几个正在挣扎的蓝衫团员，知道自己无力救出她们，一咬牙招呼大家往山顶上撤。被打蒙了的白匪兵躲在碉堡里猛放枪，等了许久才试探着往外追。
月亮被刚才悲惨的一幕吓得躲进了厚厚的云层，四野灰蒙一片。冷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