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政王的心尖毒后-第9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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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再气愤再恼怒,也不可能真去死,他身上也还担着一个县丞的职位,才一在泸定城安顿下来,便有知县打发人来相请了,他虽自家知道自己是被父亲放逐到这里的,旁人却不知道,只知道他是侯府贵公子,自己又有本事,来此地不过是为镀金,用不了多久,势必会高升回去的。
所以上到知县,下到县衙的其他官吏,再到当地的士绅大户,都百般捧着他,再过几日,连雅州府的知府都打发了人过来慰问他,还说请他得了空,就去雅州逛逛。
盛京虽富庶,一样有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的穷人,泸定乃至雅州虽贫穷落后,想吃山珍海味也一样弄得来,美人美酒与盛京相比并不差什么,一来二去的,简君平也找到了几分感觉,觉得待在泸定也没他想象的那般难以忍受了。
崇安侯的那几个亲信虽心里始终只认崇安侯一个人的话,见简君平打着崇安侯府的旗号招摇过市,却也不过问,只要简君平不离开泸定,他们便什么事都不会管他。
简君平渐渐便发现了这个,不由动起脑筋来,父亲看来没有让他老死泸定的心,那么只要他自己努力做事往上爬,一步步做到知县知府甚至更高的位子,还是有可能再回到盛京的,而且届时他至少也已是中级官员,可以自立门户了,不就可以一雪前耻,也不必再委屈静娘母女了?
简君平遂开始做起实事来,他本就有才华,又打理崇安侯府的庶务多年,理论与实践都丰富,做起事来自然是事半功倍,又是建议知县开渠引流灌溉农田,又是组织百姓种桑养蚕的,还仗着自己侯府公子的身份,将当地百姓农闲时采来的药材都卖到了当地的卫所去,为百姓们谋得了实实在在的福利。
于是才到泸定不到两年,便名声鹊起,连锦州知府甚至川陕的布政使巡抚等大员都听说了他的名字,若不是一时没有合适的空缺,他就要高升了。
等到第三年上,泸定的知县因为功绩卓著,升任了雅州通判,空出来的位子,自然由简君平给补上了,他也一下从正八品,跃为了正七品。
然后他继续做实事,又是短短三四年,便再升三级,成为了雅州同知,离从四品的雅州知府只得一步之遥了,升官的速度简直让人侧目,以前他刚来泸定时的上峰们,已然都成他的下属了,不过想着他侯府公子的身份,那些人也是无话可说,谁让人家命好会投胎呢?
简君平既升作了雅州同知,自然举家都要迁往雅州去,只是还没来得及搬家,便地动了。
崇安侯这些年的确从没回过简君平的信,年节下除了平氏出于情面和名声,打发人送去泸定的年节礼以外,也从没额外送过什么东西去,但简君平在泸定的情况,他却一直都是一清二楚的,对简君平这些年的所作所为,说真的还隐隐有几分为他骄傲,他就知道自己儿子骨子里终究是个好的,当初只是一时糊涂罢了,一旦清醒过来,不就又变回以前那个勤学上进的他了?
崇安侯为此还生出了再过几年,便松口让简君平回京的念头,届时他已有自己的一番事业和前程了,“好男不吃分家田”,眼睛自然不会再盯着家里这点说少是不少,说多却也不算多的基业了。
万万没想到,恰是在这个当口,当地发生了地动,听说还动得比以往都厉害,叫崇安侯怎能不急火攻心,他当初再恼再恨简君平,那也是恨铁不成钢,从没真想过白发人送黑发人啊!
简浔见崇安侯听完自己的话,眼眶都有些红了,还待再宽慰他,简君安忽然气喘如牛的跑了进来,见崇安侯已醒了,方松了一口气,道:“父亲您醒了,可有没有哪里觉得不适,太医很快就来了,您且稍等片刻。”
六部衙门离崇安侯府怎么也得半个时辰的路程,简君安却这么快便回来了,简浔不由有些纳罕,父亲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难道打发去报信的人,是在半路上遇上他的不成?
崇安侯也很快想到了这一茬,忽然道:“君安你是不是也得到消息了?”
简君安无奈的点了点头:“是,我也得到消息了,但我相信二弟定能吉人天相逢凶化吉的,父亲且别着急,我这便打发人进蜀地搜救接应他去。”
崇安侯闻言,吐了一口气:“若是冬日地动,还不必担心有瘟疫之患,可如今才刚入秋,只怕……,何况每次大地动后,都会有大灾紧随而至,在天灾面前,人力是何等的渺小?根本不值一提。”
顿了顿,脸色灰败的摇头道:“不必打发人去了,蜀地路险,经此一动,定会越发难行,朝中官员尚且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入内呢,一切都是他的命,怨不得任何人!”
心里虽怎么也不愿意接受次子可能已经没了的事实,如今也不得不忍痛接受了。
“可是……”简君安心里其实也知道二弟怕是凶多吉少了,一来当初对他的厌恶和失望早随着时间的流失,而淡化了大半,二来实在不忍老父亲白发人送黑发人,还要再说,冷不防就见简沫不知什么时候进来了,想是也听说了崇安侯晕倒的事,急急赶过来的。
彼时她正木着一张脸,看不出悲喜来,也不知方才有没有将噩耗听了去,因忙道:“沫儿你别着急,大伯会尽快打发人接你父亲去的,他很快就能平安回来了。”
简沫闻言,仍是木着一张脸,屈膝给简君安道了谢:“多谢大伯。”
心里却没有半分着急与恐慌,但要说丝毫不难受,也不是,总之她心里的感觉很复杂,一时半会儿间,根本找不到词语来形容就是了。
古氏当年出于一时激愤死活不肯同意与简君平和离,一开始还能靠心里的恨与怨来支撑自己度日,但这样的日子才过了几个月,她便已经后悔了,等这样的日子一连过了七八年,她心里就更是悔恨到无以复加了,她当初为什么不肯同意和离啊,她要是同意了,只怕早已另嫁他人,夫妻和美,儿女双全了,她为什么要被猪油蒙了心,拿自己后半辈子几十年的时间来报复负心汉和贱人呢,关键她除了让自己度日如年以外,根本没能实质性的报复到他们好吗?
于是除了念经抄经以外,古氏日常最爱做,也做得最多的事,便是对着简沫痛诉当年简君平的负心薄情和陆氏的寡廉鲜耻,每次都以恶毒的咒骂二人‘死无葬身之地’结尾,听得简沫耳朵都快要起茧子了。
所以简沫日常不爱与古氏相处,尤其是单独相处,说真的,她早已怕了母亲的唠叨和偏激,不明白她明明还可以做很多其他事,看书啊养花啊做针线啊,再不然与丫头婆子们支了桌子摸牌也成,为什么就一定要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沉浸在往事里无法自拔,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咒骂父亲呢,她咒骂得多了就能实现了吗?
当然,简沫也对所谓的父亲没有任何好感就是了,当然的事发生时,她年纪还小,又不若简浔天生“早慧”,自然早不记得了,可听多了古氏的诉说,再把偶然间听到的下人们的只言片语一拼凑,足以让她知道当年到底都发生过些什么了,既什么都知道,要让她对那样一个丝毫不顾忌自己这个亲生骨肉的父亲有牵挂有孺慕之情,也的确太难了些。
事实上,她甚至已怕了嫁人了,自己的亲生父亲都这样,难道还能指望将来她嫁了人后,丈夫会对她好吗,她可不想有朝一日变成母亲那样的人,那她还不如绞了头发做姑子去!
谁知道父亲竟会忽然就没了呢?
简沫过了好一会儿,才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气,人死如灯灭,以往的种种也随之烟消云散了,希望母亲自此后,能够从过往中走出来,重新把自己的日子过好罢,她才三十岁,人生路还长得很呢!
但古氏听说了蜀地地动,简君平与陆氏都凶多吉少,这辈子怕是真再回不来盛京的消息后,却一点简沫预料的解气与痛快都没有,反而在怔了半晌后,忽然恸哭起来,直哭到再哭不出来了,方不得不止住了。
之后便病倒了,一度水米不能下咽,让简沫又是着急又是生气,母亲到底要怎么样,人活着时她不停的诅咒,那个恨不能食其肉啖其血的架势,她看了都害怕,如今人死了,她却又伤心难过得恨不能追随父亲而去了,她到底是恨父亲,还是爱父亲呢?
简沫却不知道,爱与恨从来都是相伴相随的,有爱才会有恨,没有爱,连恨都是多余,所以古氏听说了简君平的死讯后,才会这般痛不欲生,早已经没有了爱,如今连恨都没有了,她余生还能靠什么支撑着活下去?
简浔听瑞雨琼雪说了古氏的事后,不由暗暗感叹,果然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可恨之人亦有可怜之处,不过关她何事,她只知道自己心情好得很就是了。
除了简浔心情好,平氏心情也不差,贺妈妈几个她的心腹陪嫁就更是只差弹冠相庆了,简君平与陆氏当年算计平氏和她腹中孩子的事,她们主仆可一直记着呢,贺妈妈几个自不必说,与古氏一样,要不了多久就要暗暗咒骂简君平一回,平氏不好咒骂,心里却也是一直记着仇的,哪怕四时八节的,她从来没忘记过打发人往泸定送年节礼,算计她也就罢了,算计她的孩子,她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不过母女两个知道简君安与崇安侯心情都不好,何况崇安侯还病着,府里连日都在请医用药,所以面上丝毫都未表露出来罢了。
过了几日,锦州与雅州当地的官员终于有具体的灾情奏本送入盛京了。
说是当地灾情严重,房屋十停里倒了八停,死伤无数,幸存者完好无损的也没几个,更糟糕的是,两地的官员也死伤大半,包括知府知州巡抚等主官大员们,如今根本没人能组织幸存者和当地卫所兵士们救灾的,请求朝廷尽快派钦差进去总领支援,还请求朝廷尽快调度赈灾的米粮和药材进去,以免引起瘟疫灾上加灾,后果更加不堪设想。
可朝廷本就因蓟州一带正与羯族开战焦头烂额,偏皇上还病着,还不知道几时就会山陵崩,哪还挤得出银子和米粮药材调往锦州雅州赈灾?但又不能不管当地成千上万的百姓,内阁和朝堂因此再次吵成了一锅粥。
有主张立刻倾举国之力赈灾的,毕竟蜀地虽山高路险,却是大邺最安全的一处所在,可以说是整个大邺的大后方,易守难攻,而且每年往国库充多少米粮银钱?决不能就此不管当地的百姓了,自绝后路。
有主张让当地官员领着百姓们自救的,朝廷如今摆明了捉襟见肘,哪还能多余的银子米粮和银子去赈灾,便能挤出一些来,也得先紧着蓟州前方的将士们,不然国门破了,倾巢之下焉有完卵,别说蜀地的百姓没有生路了,全大邺都得跟着生灵涂炭,——说穿了,就是直接放弃蜀地了。
还有中立的,认为朝廷也该赈灾,当地的官兵与百姓也该自救,总之就是大家一起齐心协力,共度难关。
阁老们都食不能咽夜不能寐,尤其是首辅叶阁老,心里都快为自己怎么没有早日致仕而悔青了肠子,这样的天灾人祸不断,他早晚得累死急死在任上啊!
简君安因为简君平的关系,比旁人更上心朝廷会如何赈灾的事,听得阁老重臣们只是吵吵,一直拿不出一个行之有效的方案来,甚至连钦差的人选都没有定下,他们吵得起,简君平等不起,蜀地的百姓们也等不起,就算二弟已真没了,他也得找到他,将他带回来,落叶归根,以聊慰老父白发人送黑发人之痛,何况也许